蒸年馍的记忆 作者:曹睿娥
三年的疫情最终以大多数人“阳了”落下帷幕。年的脚步近了,街上逐渐恢复了热闹,关于过年憧憬中更多的是回忆。
父母年龄大了,冬天住在县城取暖,但过年时非得回乡下老家待客招呼亲戚,觉得老家才是他们的家。事实上老家的一椽一瓦都是他们用平生的辛劳创造的财富。即便县城的房子只是他们俩人居住,但孝顺父母首先要做到顺从他们的心愿。这几年他们都是提前回老家准备过年的诸多事宜。
父母生活节俭,认为能不花钱办的事宁可受麻烦亲力亲为。年前蒸馍应该算是很隆重的事,母亲提前一天收拾蒸馍用的笼屉,反复实验酵面,凌晨就起来和面。父亲往炕通填柴火,等母亲起好面,父亲就帮忙把大盆抬到炕上,放在炕上最暖和的地方,然后用被子盖上。一般情况下,过年都有三大盆面。这三个大盆平时放在不起眼的角落,每年年前蒸馍时才发挥作用。
小时候瞌睡多,也不知道父母是几点起来开始干活,等到天亮,母亲就做好了早饭喊我们起床吃饭。一般蒸年馍,巷子里平时和母亲关系好的婶子婆婆都会来帮忙。房子中间支起案板开始揉面蒸馍。她们挽起棉袄袖子,系上自己带来的围裙,面团在她们有力的手下一会儿变成条状,一会儿又变成小团状。婶婶婆婆们一边干活一边谈论着揉面蒸馍的心得感受:面揉千把白似雪花,硬面蒸馍软面饺子之类的俗言俚语和家常理短。
记忆中小时候的我,最喜欢干的活就是把做好的各种形状的花馍整齐地排列在热炕上,这活很轻松还能享受热炕的温暖。我认真观察每个馍的变化,等馍的体积膨胀变大,就拾到提前准备的竹篾上。每年都是父亲负责在灶房烧火,母亲忙着各种蒸馍的琐事。第一锅白馍出锅,大家都停下来看馍的光洁白虚程度,谈论哪种麦子所磨面的韧性好,第一锅白馍是拜年出门时的必须礼品。
等我长大一些,也能帮母亲揉面蒸馍。每年年前的蒸馍,母亲都算好日子,巷子的婶婶还是会来帮忙。蒸油馍、茧茧馍是每年的必备,巧手的母亲和婶婶能做出各种花馍。蒸什么馍都是有讲究的,拜年去拿油馍,给晚辈回赠送茧茧馍,送灯笼用鸡娃馍,总之蒸年馍是很讲究也很认真的一件大事。
我参加工作后,连续六年的寒暑假都需要去参加进修学习和培训,后来有了孩子也是放在家里让父母照看。有父母,家就是永远的大后方,寒假的培训结束后,父母算好我能回家的日子准备蒸年馍,年复一年,重复一样的程序。孩子在长大,父母在变老,这也是自然的规律,看到母亲蒸完馍疲惫的靠在那,我凭借自己的年轻迅速收拾清洗面盆案板。父亲在灶房掌控火候的大小,准确计时,灶房由起先的冷清变成氤氲着热蒸汽。蒸好的馍放置在铺有干净麦秸草的大蒲篮里,白白胖胖的热馍和麦秸草的气息混在一起。等下一锅馍出笼,前面的馍就已经凉了下来,继续在上面放置,最后大蒲篮放满冒尖,就像一个大锥体。蒸完馍的第二天,母亲就把存放年馍的瓮擦洗干净,把馍分类放进去,把卖相不好的馍挑拣出来,自家人在年前吃。
弟媳妇嫁来后,蒸年馍时就又多了一名干将,十里乡俗不同,她能做出花生状、鸳鸯状、刺猬状、小狗状等的花馍,都寓意美好。网络上做花馍的教程也很多,可以边学边做。
社会在发展,现在拜年走亲戚拿白面油馍已经不再是必需礼品了。看着父母越来越迟缓的动作,我们都建议不用那么费事地蒸过年馍了,椽头蒸馍本身就是蒲城的招牌,我曾说罢工不蒸馍了,年前也买了一定数量的馍送给父母。想着父母就可以省力了,拜年去发现他们还是按照自己的习俗蒸了馍,特别是茧茧馍居多,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按他们的说法是给前来拜年的晚辈不回送茧茧馍有失长辈的模样。
又是一年腊月底,回忆曾经蒸年馍的过往,诸多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蒸年馍又进入谈论的话题。岁月如歌,年年岁岁,父母在变老的路上;亲情似蜜,缠缠绵绵,珍惜今天拥有的幸福。
——陕西省渭南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百家号2023年1月19日登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