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语文》（第九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60年5月第1版）课文精选

无度不丈夫

（续）

青工  你们就这样逃到南边来，靠着玩把戏过日子么？
香姐  不，我们哪儿有钱到上海来呢，我们想也许到什么地方去躲一躲，等鬼子兵走了，我们可以回家。谁知道我们逃到关里，他们又跟到关里；我们空着两只手，又没有亲戚朋友，叫我们到哪儿去找饭吃？幸亏我们家乡唱小曲儿，玩把戏是谁都会一点儿的，父女两人就到处流浪，卖艺过活。可是在这年头儿，闲着看把戏的人很少，加上我又不内行，拼上命也挣不到一个饱，这样漂流了五年，也就没法使起劲儿来讨看把戏的先生们的喜欢了。可怜的爸爸，因为饿得难受，常常暴躁发脾气。从前，他的脾气多好，真是一位仁慈的爸爸。这几年我一点怨恨他的心也没有，因为我懂得挨饿是怎么回事。
青工  真是，听了你的话真叫人不能不伤心。（自悔卤莽）这样说，我是错打了人了。
汉子 （发狂似的打自己的头，大声向青工。）你没有错！你打得对！
青工  打得对？
汉子  你打得对，我不是人，我不应该打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何况她还是我自己亲生的女儿！对，不提起来，我差不多都忘了：我本来是她的亲爸爸；也曾经宝贝似的爱过她。唉，真要命，我疯啦，怎么的，怎么，我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鞭打自己的亲生女儿呢？我疯啦，她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也跟我一样受苦的女儿！怎么，怎么我刚才一点也没有想到这个？好，你打得好，我实在不是人，我现在才感到伤心悔恨了。（双手掩面而哭。）
香姐  爸爸！
汉子  香姐呀！我的好女儿！
香姐  别伤心吧，爸爸！
汉子  你能原谅我么？
香姐  爸爸您这也是没有办法呀！为了要吃饭。
汉子  是的，为了要吃饭。咱们饿了两天啦！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象个父亲似的照顾你，抚养你，可怜的女儿呀！
香姐  爸爸也是可怜的。
汉子  你瞧，象咱们地主张三爷，他们家里有的是钱，什么大小姐，二小姐，还有他妈的三小姐，从小就穿得好，吃得好，娇生惯养，长大了，又送到上海什么洋学堂去念书。其实念什么书？天天跳跳蹦蹦，哼哼什么啦啦啦。我原想，我也替我的独生女儿香姐积点钱，让她快乐享福。
香姐  我不会忘了爸爸对我的好意。
汉子  可恨的日本军阀弄得我们家破人亡，好几回差点儿要了命。
香姐  爸爸的苦处我知道。
汉子  （痛苦地）最可怜的是你妈，她活着没有过一天好日子，连死也死得那么……
香姐  （哭泣）爸爸，爸爸。
汉子  这几年，可恨我又发了疯，把你当做畜牲，打你骂你，想从你的身上榨出咱们的饭来！天哪，是谁，谁让我疯的呀？
香姐  爸爸，这是因为我们没有了家乡，没有饭吃呀！饿肚子不但摧残了我们的身子，连我们的心也都……
汉子  好女儿，你说得对，没有家乡，没有饭吃，连心都变硬了，咱们两个都是可怜的。（深思）咱们要做人，要象人的样子活下去，可是谁给我们饭吃呀？有家不能回去，有力没有田耕，没有工做，象野狗似的，叫我们怎么做人哪？
青工  那你去怨恨谁呢？
汉子  人家都说这是我的命不好，可我又能说什么呢？就算是命不好吧！
青工  命，不要相信什么命！是谁给你这个命的？
汉子  是谁！是谁！你们大伙说说，是谁？也许真是老天爷吧？
青工  天，天是空的。你刚才不是说过吗？把你们从家乡赶了出来。弄得你们有田不能种的是谁？使你们家破人亡，挨冷受饿的是谁？——这都是人干出来的。不是天！
甲  对呀，阿根说得对。
青工  我告诉你们，叫你们挨冷受苦，无家可归的是日本帝国主义，是不抵抗的卖国汉奸！
观众  不错。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卖国汉奸！
汉子  先生的话说得不错，我们父女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叫我们单人独马怎么办呢！
青工  怎么办？穷朋友，咱们“不打不相识”。现在既然在这儿碰见了，咱们就得一伙儿去，向压迫咱们、剥削咱们的人们算账去——这才是咱们的生路！
汉子  孩子，记着，要打倒那些吃人的东西，才能活！
香姐  是的，我们要象人的样子活下去！
汉子、香姐  （齐）可是叫我们拿什么去打倒他们呢？
青工  你要打倒他们，（拾起鞭子。）你就用你这个武器。我们是有我们的武器的，就是这对拳头，也是我们的武器呀！
汉子  这有什么用，人家有飞机大炮呀！
青工  只要大家能齐心，团结起来，这力量比什么都大。
观众  对呀！大家联合起来，一齐去打倒我们的仇人！
青工  你看，这都是我们的伙伴儿，等一等我们先请你们去吃点东西，还有很多的话要和你们说呢！（向观众）现在我们大伙先来帮帮这位朋友的忙。（自己先摸出一把铜子儿丢在铜锣里，观众也丢钱。）
汉子  慢着，慢着，谢谢诸位先生的好意。刚才这位大哥叫我清醒过来，又告诉我团结起大伙的力量，去找我们的生路，我真是感激不尽，还能再化你们的钱吗？笑话，笑话，笑话！好吧，今天我真痛快极了，我们大家来乐一乐吧！凭我这几根老骨头，玩几套玩意儿向各位献献丑，算是报答诸位老大哥的好意！（向伙计）伙计，打家伙！（锣鼓声中闭幕。）

——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语文》（第九册）第99页～第111页

（人民教育出版社1960年5月第一版）        

无度不丈夫

发扬自我牺牲的精神

自我牺牲精神是无产阶级的高尚品德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这是党长期谆谆教导我们的，每个工人阶级战士都应该培养这种高尚品德。这种品德就是革命无产阶级的自我牺牲精神。工人阶级所以具有这样的品质和精神，是由无产阶级的历史地位所决定的。因为无产阶级只有把革命进行到底，消灭一切阶级，解放全国人民，解放全人类，才能彻底解放自己。所以，当他一经接受共产主义思想，认识到自己的伟大历史任务和光辉灿烂的前途，就能够在他的先锋队——共产党的领导下，为实现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和无产阶级的彻底解放，不惜贡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
    这种自我牺牲的品德和精神，在我们的革命前辈和革命先烈的身上，放射着灿烂的光辉。我们都知道，踏过“万水千山”，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的中国工农红军英雄们，为了挽救国家和民族的危亡，为了劳动人民的翻身解放，历尽千辛万苦，达到了北上抗日的目的，并在长征途中到处撒下了革命种子。他们以自我牺牲精神所做出的这一震惊世界的创举和对革命的伟大贡献，在无产阶级的革命史上写下了辉煌的篇章。我们也知道，在党的领导下，曾掀起“红色风暴”，领导“二七”工人大罢工的林祥谦和施洋两位烈士，他们为了工人阶级的解放，同当时的反动军阀进行了殊死的斗争，表现了工人阶级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教育了整个一代工人阶级，激发了全国人民的革命斗志，沉重地打击了反革命的气焰，给我们树立了光辉的榜样。在无产阶级革命斗争历史上，有过无数这样的革命英雄和革命先烈，他们不愧为祖国的好儿女，工人阶级的好战士。中国革命的胜利和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就是革命前辈和先烈们的艰苦奋斗和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所换来的。

个人利益要无条件地服从集体利益

    有人说：“在残酷的革命战争时期，在白色恐怖下从事革命活动，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那时没有自我牺牲精神，就没有办法革命，至于现在，已经是和平建设时期了，只要大家好好干就行，何必还强调发扬自我牺牲精神呢？”必须指出：这样的看法，是完全错误的。
    不错，今天我们是处在和平建设时期。但我们不能不注意到，虽然目前国际形势继续朝着有利于和平的方向发展，但是美帝国主义仍然在紧张地进行扩军备战，仍然霸占着我国领土台湾；在国内，革命的力量正在一日千里地向前发展，但是，还有阶级和阶级斗争，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集团经常在派遣特务到我们这里来进行破坏；因此我们不能麻痹，如果丧失警惕性，那就会上大当，吃大亏。那种认为在和平建设时期可以不要自我牺牲精神的想法是没有根据的。并且，自我牺牲精神不仅表现在对敌斗争上，不只表现在战场上，也还表现在复杂的、艰巨的建设工作当中。先烈们临难前的慷慨就义，黄继光式的英雄用胸膛堵住敌人的枪眼，固然是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的表现；在和平环境里，处处以党的利益为重，以集体利益为重，为了维护革命利益，必要时不惜牺牲个人的利益，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同样是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的表现。
    工人阶级的革命事业的最终目标是彻底解放全人类。这是一个非常伟大、非常艰巨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不仅要推翻旧的社会制度，而且要建立新的社会制度；不仅要同阶级敌人进行残酷、顽强的斗争，而且要同自然界作顽强的斗争。旧社会一切反动的、腐朽的政治力量，从来就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工人阶级在取得政权以前，每把革命事业推进一步，都要和反动的统治力量进行顽强的殊死的战斗。在这种情况下，个人流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革命者这时只有自觉以个人利益服从革命利益，不怕个人流血，不怕个人牺牲，才能取得革命的胜利。成千上万的革命先烈和革命前辈，正是以这种精神来要求自己的，因而使革命事业不断地取得进展。
    现在，工人阶级已经取得了政权，进入了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在建设时期，流血牺牲的情况是很少了。但自我牺牲的精神和品德却仍旧需要，而且必须大大加以发扬。在社会主义制度下，集体利益和个人利益基本上是一致的，在集体利益中就包含了个人利益，有了集体利益，才有个人利益，没有集体利益就没有个人利益。但在某种情况下，个人利益同革命利益也会发生暂时的、局部的矛盾，这时，就必须强调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当然，对于一个具有高度觉悟的人来说，这样做完全是自觉的、愉快的，丝毫不会感到勉强，如同革命先烈所做的那样，把舍己为公看作是无上的光荣。这是因为他们认识到：只有不断发扬这种精神，工人阶级的革命事业才能得到不断巩固和发展，工人阶级的彻底解放才能早日实现。
    解放十年来，我国广大职工，在党的教育下，继承了工人阶级的革命传统，在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发扬了自我牺牲的革命精神。党的好女儿向秀丽，为了维护职工同志们的生命和国家财产的安全，临危不惧，舍身救火；英勇无畏的银行营业员徐学惠，为了不使国家资财遭受劫夺，曾不顾自己的生命，与盗匪进行肉搏；“光辉的钢铁战士”、鞍钢老工人陈效法、李绍奎，在即将发生重大爆炸事故的严重时刻，挺身出来进行抢险护厂的英勇斗争，保卫了成千职工的生命，保证了企业的正常生产；技术革命中的“闯将”、青岛木材综合加工厂工人徐呈龙，坚决听党的话，不懈地同物质条件差和自己的文化低、经验少等困难搏斗，夜以继日，前后经过四年多的刻苦钻石，终于创造成功了自动木板对缝机，为国家做出了重大的贡献；西北国棉一厂细纱工人赵梦桃，不仅自己日夜辛勤劳动，七年如一日，月月全面超额完成国家计划，而且毫不计较个人的名利得失，先后帮助十多个女工成了厂的、车间的先进生产者，还先后七次和别人换车，把好车让给别人。所有这些同志，都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特点，就是：他们平时都能勤勤恳恳，忘我地为党工作，为人民工作，当革命利益需要的时候，他们就坚决和匪徒作斗争，和恶性事故作斗争、和生产中的困难与落后现象作斗争，置个人名利于度外，置个人生死于度外。这是个人利益服从革命利益最好的范例。我国成千上万的先进集体和先进生产者，都发扬了这种高度的自我牺牲精神，因此，对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不难设想，如果没有这些在党的培养教育下的英雄模范人物的自我牺牲，没有千千万万劳动人民随时以个人利益无条件服从革命利益的自觉精神，要取得象今天这样的社会主义革命与社会主义建设的巨大成就，那是不可能的。

——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语文》（第九册）第164页～第169页

（人民教育出版社1960年5月第一版）        

无度不丈夫

什么阶级说什么话

    什么藤结什么瓜，
    什么树开什么花，
    什么时代唱什么歌，
    什么阶级说什么话。
    这是上海工人写的一首好民歌。春节期间有很多干部、职工、学生回农村探亲，到了家乡看到许多新事情；听到许多议论；在这些议论当中往往有截然不同的观点，因此就需要加以分析。在阶级还没有最后消灭以前，我们分析问题的一个根本方法，就是阶级分析的方法。要牢记什么阶级说什么话这一个深刻的道理。
    当前农村各个阶级各阶层的人，对于1958年的农业生产的大跃进，对于人民公社有着各种不同的看法，这是毫不奇怪的。某些地主富农资本家不赞成人民公社，跟杜勒斯不赞成人民公社是一样的道理，这有什么奇怪呢？一部分富裕中农想走资本主义道路，想当富农，也不赞成人民公社，也是不奇怪的。有的人说办食堂好，有的人说办食堂不好，这都是不同阶级不同阶层的人的不同的观点。有的贫农说：“办了人民公社，办了食堂不愁柴米油盐，这一条好处可以驳倒别人说的一百条不好处。”劳动妇女非常称赞食堂和托儿所，她们可以放心下地生产，不愁孩子没人管，也不必一年三百六十天老围着锅台打转了。但是，有些过去生活富裕的人则说食堂不好，说食堂菜少、油少，味道不好，人多没好饭，不如在家吃饭随便。这都是不同阶级不同阶层的人的不同观点。
    关于1958年农业生产的大跃进也有不同的看法，“七一”杂志编辑部在林农下湾调查了二十户人家，贫农的说法是“大灾还丰收”。贫农林生其说：“今年虫、旱、水三个大灾，要不搞大跃进，准是个大荒年！比如抗旱水车，从码头到林家下湾，水车摆了三、四里路长，这一下子就救了命。”可是，富农林世金故意歪曲事实来迷惑人，他说“庄稼比去年长得好，但是产量不多。”贫农林生保说得好：“林世金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他说他只有服从，不敢主动，讲得可怜，实际上是钻空子的话。”
    对于干部作风，不同阶级、不同阶层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贫农对于干部工作的成绩和缺点是能够恰当的评价的。他们认为大多数干部是好干部，一年来辛辛苦苦，的确办了许多好事，即使工作当中有些缺点和错误也往往是好心办错了事情。但是有些地主富农和少数富裕中农则夸大农村干部的某些缺点，恶意诽谤，“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亲爱的同志们，对于这些各种不同意见，希望你们用阶级观点去分析，多听听和想想贫农和新老下中农的意见。注意不要被地主富农或者少数思想很落后的富裕中农所蒙蔽，不要当他们的传声筒。
    对于各种事情要加以分析。要把当前农村的情况和过去加以比较，这样才能够正确了解农村新的变化。
    什么阶级说什么话！
    要多听贫农的话！
    什么时代唱什么歌！
    大跃进的时代要唱大跃进的歌！

——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全日制）《语文》第九册第186页～第188页

（人民教育出版社1960年5月第一版）           

无度不丈夫

我的一天

——为《世界上的一天》文集写的短文

作者：[俄罗斯/苏联]奥斯特洛夫斯基

    ……电话铃声闯入美梦，令人兴奋的幻觉突然地消失了……醒来，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我这被瘫痪所钉住的身体的难忍的疼痛，这就是说，几秒钟之前还在作梦，在梦中我是年青，有力，骑着战马象疾风一般奔向初升的太阳。我并不睁眼，这没有必要，在这一瞬间我正回忆着一切。八年前，残酷的疾病使我倒在床上，动弹不得，弄瞎了我的眼睛，把我周围的一切变成黑夜。已经八年了。
    肉体的剧烈疼痛，向我猛烈攻击，既残酷又无情。我本能地作着初步的反抗——紧紧地咬着嘴唇。第二次电话铃声赶紧地跑来援助我。我知道，生活在号召我去反抗。妈走进来。她送来早晨的邮件——报纸、书籍、一束信件。今天还有好几次有趣味的约会。生活要取得它应有的权利。痛苦滚开吧！清晨短时间的搏斗结束了。同往日一样，生活战胜了。
    “快点，妈妈，快点！洗脸，吃饭！……”
    妈把未喝完的咖啡拿走。我马上听见我的秘书阿列克山得拉·彼得洛夫娜的问安。她象钟一样准确。
    人们抬我到花园的树荫底下。这里一切都准备好了，预备开始工作。赶快生活。就因为这个，我的一切欲望才那样强烈。
    “请读报吧。在意大利和阿比西尼亚的边境上有什么消息？法西斯主义——这个带着炸弹的疯子——已经向这里猛进了。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向什么方向扔下这个炸弹。”
    报上说，国际关系是错综复杂的乱蜘蛛网，破产了的帝国主义的矛盾无法解决……。战争的威胁象乌鸦一样盘旋在世界上空。日暮途穷的资产阶级已将自己仅有的后备军——法西斯青年匪徒——投入竞技场①。而这些匪徒正在使用斧头和绳索，将资产阶级的文化很快地往中世纪扭转去。欧洲非常沉闷。发着血腥的气味。1914年的暗影，甚至瞎子也能看见了。世界狂热地扩充着军备……。
    “够啦。请读一些我国的生活吧！”
    于是我听到了可爱的祖国心脏的跳动。于是在我面前显现出一个年青、美丽、健康、活泼的不可战胜的苏维埃国家。只有她，只有我的社会主义祖国，兴起了和平的旗帜和世界文化的旗帜。只有她创造了民族间的真正友谊。作为这样祖国的儿子该是多么幸福啊！……
    阿列克山得拉·彼得洛夫娜念信啦。这是从辽阔的苏联的尽头给我写来的——海参崴、塔什干、费尔干纳、第比利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列宁格勒、莫斯科。
    莫斯科，莫斯科呀！世界的心脏！这是我的祖国在和她的儿子之中的一个，和我，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著者，一个年轻的初学的作者互相通话。几千封被我小心保存在纸夹中的信，是我最珍贵的宝藏。都是谁写的呢？谁都写。工场和制造厂的青年工人，波罗的海和黑海的海员，飞行家，少年先锋队队员……大家都忙着说出自己的思想，讲一讲由那本书激发起来的情感。每封信都会教给你一些东西，都会给你增添一些知识。看吧，一封劝我劳动的信写道：“亲爱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我们焦急地等待着你的新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你快点写吧。你应当把它写得很出色。记住，我们等着这部书哪！祝你健康，祝你有伟大的成就。别列兹尼克夫制铔工厂全体工人……”
    第二封。这封信通知说，1936年，我的小说将在几家出版局同时出版，印刷总数五十二万册。呵！这简直是一支书籍大军了！……
    我听见：门外，轻微的喔喔声，汽车停住了。接着，脚步声，问安。听声音，我就知道，这是马里切夫工程师。他正在建筑一所别墅，是乌克兰政府给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赠礼。在古老花园的浓荫林木中，距海滨不远，将建造起一所美丽的小型别墅。工程师打开了设计图。
    “这边是您的办公室、藏书室，秘书办公室，还有浴室。这半面是给您的家属住的。周围阳光很充足。棕树、木兰……”
    一切都预备好了，就为着让我能安心工作。我深深体会到祖国的关怀和抚爱。
    “对于这个设计您满意吗？”工程师问。
    “这太好了！”
    “那么我们就动工啦。”
    工程师走了。阿列克山得拉·彼得洛夫娜翻开记录本子。现在是工作时间。在天黑以前谁也不到我这里来，都知道我在忙。几个钟头的紧张工作，我忘却周围的一切。回忆着往事，在记忆中出现了动乱的1919年。大炮在怒吼……黑夜里火光冲天……大队的武装干涉者侵入了我国，于是我的小说的主人公，忘我牺牲的青年便和自己的父亲等人并肩作战，给这种进攻以反击。
    “四个钟头了，该停止啦。”秘书小声说。
    午餐……一小时休息……。晚间的邮件——报纸、杂志，又有来信。我听人们念小说。阳光消失了。我看不见，但我感觉到凉爽的黄昏渐渐到来。
    许多人的脚步声在沙沙地响。还有洪亮的笑声。这是我的客人们，我国英勇的少女们，女跳伞家，她们曾打破了世界缓张跳伞的记录。同来的还有索契城参加新建筑工程的共青团员们。伟大建筑的隆隆响声竟被带进这幽静的花园。我不由得想到，外面正在如何地用水泥和柏油铺着我这小城的街道。一年前还是旷野的地方，现在已经耸立着宫殿似的疗养院的高大建筑了。
    天黑了。屋里静静的。客人走了。人们念书报给我听。轻轻的敲门声——这是工作日程上规定的最后一次约会。英文《莫斯科日报》的记者，说着不太好的俄语。
    “是真的吗，您从前是一个普通的工人？”
    “真的，当过烧锅炉的伙夫。……”
    他的铅笔很快地擦着纸响。
    “请您告诉我，您很痛苦吧？您想，您是瞎子呀。躺在床上不能动，许多年了。难道您一次也未曾想到自己失去了的幸福，想到永远不能恢复看东西，走路，而感觉失望吗？”
    我微笑着。
    “我简直没有时间想这些。幸福是多方面的。我也是很幸福的。创作产生了无比惊人的快乐，而且我感觉出自己的手也在为我们大家共同建造的美丽楼房（社会主义）砌着砖块，这样，我个人的悲痛便被排除了。”
    黑夜，我疲倦了，但很满意。又生活了一天，最平凡的一天，但过得很好。……

（1935年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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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竞技场——在资本主义国家里表演野蛮争斗的场所。这里指战场，含有讽刺意味。

——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全日制）《语文》第九册第208页～第213页

（人民教育出版社1960年5月第一版）           

无度不丈夫

在毛泽东的旗帜下向共产主义跃进

作者：吴玉章

    有人说我们的时代是英雄的时代，这话一点不假。打开中国历史看一看，哪一个朝代也不敢和我们这个时代相比，哪一个朝代的英雄也不敢和我们当代的英雄相比。我们的英雄是顶天立地的共产主义的创造者，我们前进的步伐是“一天等于二十年”，我们的风格是“敢想、敢说、敢干”。
    我国现在正处在全面大跃进和持续跃进的时代。全国人民都在乘风破浪，干劲冲天地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新的形势在我们年轻一代的面前，展开了无限光明的前景。新的形势推动全国人民，更密切地关心青年的成长。
    我国有一亿二千万青年，你们将是完成我国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建设的一支主力军。我国这一代青年应当有这样的抱负：把贫穷落后从我国的国土上彻底干净地消灭掉，把我们的国家建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工业、现代农业、现代科学文化事业的强国。这个任务是艰巨的、伟大的，也是光荣的。伟大的目的产生伟大的力量，我们这一代青年一定要成为实现这个伟大任务的最忠诚、最坚决、最勇敢的一支队伍。
    我们今天的时代是社会主义的时代，也是开始走向共产主义的时代，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时代，这个时代要产生适合自己时代需要的新人。这种新人区别于过去一切英雄豪杰的一个特色，是全身都浸透着集体主义精神；具有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的决心和实际本领。这些英雄和那些为了个人“扬名显身”的个人英雄主义者不同，是真正的集体主义英雄，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敢于赴汤蹈火①的英雄。
    在我们的生活里，每天都涌现出成千上万的新人新事。不管是工业战线上、农业战线上、文化战线上和其它战线上，都不断地出现奇迹，胜利的捷报就象雪花似的飞来。全民办工业，老少齐动手，铁水到处流，钢花四处开。你比我，我比你，一个一个飞上天。小麦的总产量已经把美国远远的甩在后边。井冈山的农民把农业丰收编了一首民歌：“前年卖粮用筐挑，去年卖粮用船摇，今年汽车装不了，明年火车还嫌小。”这不仅是一首豪迈的诗，而且也是已经实现或即将实现的事实。这些惊天动地的奇迹是说也说不完的。时代创造了英雄，英雄推动了时代。我们要歌颂这英雄的时代，我们要学习这时代的英雄。
    讲到这里，可能有人问，为什么在我们这个时代能出现这么多的奇迹呢？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过：“共产主义革命就是要最坚定地打破过去传下来的所有制关系；所以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最坚决地打破过去传下来的各种观念。”（人民出版社出版。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社会215页）这也就是我们党中央和毛主席经常教导我们的：“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敢想、敢说、敢做”的共产主义的风格。
    我们国家能够这样一日千里的前进，我们的先进人物能够这样成千上万的涌现出来，这是因为我们有了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我们也紧紧地依靠党的领导，还因为我们插上了毛泽东思想红旗。在这个旗帜下，中国劳动人民，第一次发挥了他们最大的作用。在古人认为是神话的事情，我们做到了，在老人认为是梦想的事情，今天实现了。有什么能够比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人更伟大呢？少奇同志在“八大”第二次会议上说：“我们有六亿多人口，我们党同这六亿多人口结成了血肉的联系，依靠这个伟大的力量，凡是人类能够做的事，我们都能够做，或者很快就能够做，没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够做的。”这就是说，在我们的思想上一旦插上了毛泽东思想红旗，“敢说、敢想、敢干”，就是我们创造奇迹的用不完的原动力②。为什么航空学院青年学生能够克服“不可能克服的困难”，仅用了一百天时间就制造出一架飞机，为什么李始美成了白蚁专家，为什么牧羊人当上了教授，为什么青年工人能够著书立说。尽管他们走过的道路各有不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东西，那就是毛泽东的思想，象一条红线似的贯穿在他们的整个事业中。他们是有共产主义觉悟的人，是最能听党的话，是大公无私的人。这里给大家讲一讲全国劳动模范黄宝妹的故事。黄宝妹小组要和甲班四工区竞赛，看谁先消灭接头白点。竞赛一开始，对方要求黄宝妹教她们消灭白点的操作。黄宝妹当时犹豫了一下，她想：她们要在明天消灭白点，我们要在今天五小时以内消灭白点，现在一分一秒都值千金，哪里还有时间去教她们呢？但再一想：领导上再三教导我们，社会主义竞赛不是竞争，而是互相帮助共同提高，于是她马上对自己小组同志说：“你们先自己学起来，我先教她们，以后再教你们，因为明天她们还要上早班，怎能叫她们等时间呢？”教好了甲班四工区以后，黄宝妹和自己小组的同志轮流进行包教包学，教好一个再教一个。结果，在她的帮助下，全上海第一个无白点车间的黄宝妹车间出现了。全国劳动模范种棉能手张秋香，同样在紧要的生产关头，首先帮助要赶上她的人和小组，结果在她的帮助下大家都共同跟进。这种发挥高度的共产主义协作的精神，在我们今天大跃进的生活里到处都可以看到。
    所以列宁说：“所谓共产主义，严格说来就是无代价地为社会工作，不考虑每个人的差别，丝毫没有旧的观点，没有守旧心理、旧习气、各工作部门间的差别以及劳动报酬上的不同等等。这是我们能够使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不仅投入军事斗争而且投入和平建设的最大保证之一。”（人民出版社出版。马、恩、列、斯论共产主义社会217页）列宁这句话是一点不假的，在我们建设生活里，不知有多少可歌可喜的青年英雄，他们日夜不停地苦干，他们的创造发明不是为了“名”，更不是为了“利”，而是为了共产主义的建设。
    随着社会制度和生产关系的改变，人们的精神面貌也来了个大改变，自私自利是人人唾弃的肮脏物，大公无私是我们每个人所追求的时代风格。有了新社会，有了新的社会关系，也就有了我们时代的新人。所以少奇同志说：“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社会主义革命，要求人民精神的解放；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和人们精神的解放，又推动社会生产力的跃进；这种生产力的跃进，又继续刺激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改进和人们思想的前进。”（在“八大”第二次会议上的报告）
    我们的先进青年们，永远是走在时代前面的，他们是大家的榜样，带动大家向前跃进，人们因为有了这些优秀儿女而感到骄傲，他们也因为有了人民有了党所以干起来全身都是劲。人们学习他们，人们尊敬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特殊，而因为他们真正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民的忠诚的勤务兵。
    我们的时代在飞跃前进！
    我们的新人日益成长壮大！
    青年时代，是人的精力充沛，才华焕发时代，只要在党的领导下，肯钻肯干，是可以干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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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赴汤蹈火——形容不避艰险。
②压力——工业上借以发生动力的力源。这里作“力量的源泉”解。

——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全日制）《语文》第九册第214页～第219页

（人民教育出版社1960年5月第一版）           

无度不丈夫

大闹野猪林①

作者：施耐庵

    且说两个防送公人②把林冲带来使臣房里寄了监③，董超、薛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只说董超正在家里拴束包裹，只见巷口酒店里酒保来说：“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人店中请说话。”董超道：“是谁？”酒保道：“小人不认的，只叫请端公便来。”——原来宋时的公人都称呼端公。当时董超便和酒保，径到店中阁儿内看时，见坐着一个人，头戴顶万字头巾④，身穿领皂纱背子⑤，下面皂靴净袜⑥；见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请坐。”董超道：“小人自来不曾拜识尊颜，不知呼唤有何使令？”那人道：“请坐，少间便知。”董超坐在对席。酒保一面铺下酒盏，菜蔬果品按酒⑦都搬来摆了一桌。那人问道：“薛端公在何处住？”董超道：“只在前边巷内。”那人唤酒保问了底脚⑧，“与我去请将来。”酒保去了一盏茶时，只见请得薛霸到阁儿里。董超道：“这位官人，请俺说话。”薛霸道：“不敢动问⑨大人高姓？”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请饮酒。”三人坐定，一面酒保筛酒。酒至数杯，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两金子，放在桌上，说道：“二位端公各收五两，有些小事烦及。”二人道：“小人素不认得尊官，何故与我金子？”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沧州去？”董超道：“小人两个奉本府差遣，监押林冲直到那里。”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烦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陆虞候⑩便是。”董超、薛霸喏喏连声，说道：“小人何等样人，敢共对席！”陆谦道：“你二位也知林冲和太尉是对头。今奉着太尉钧旨，教将这十两金子送与二位，望你两个领诺⑪，不必远去，只就前面僻静去处把林冲结果了，就彼处讨纸回状⑫回来便了。若开封府⑬但⑭有话说，太尉自行分付，并不妨事。”董超道：“却怕使不得；开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却不曾教结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纪又不高大，如何作的这缘故⑮？倘有些兜搭⑯，恐不方便。”薛霸道：“老董，你听我说：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说使这官人又送金子与俺。你不要多说，和你分了罢。落得做人情，日后也有照顾俺处。前头有的是大松林猛恶去处，不拣怎的与他结果了罢！”当下薛霸收了金子，说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两程⑰，便有分晓。”陆谦大喜道：“还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时⑱，是必揭取林冲脸上金印回来做表证。陆谦再包办⑲二位十两金子相谢。专等好音，切不可相误。”——原来宋时，但是犯人徒流迁徙的⑳，都脸上刺字，怕人恨怪，只唤做“打金印”。三个人又吃了一会酒，陆虞候算了酒钱，三人出酒肆来，各自分手。
　　只说董超、薛霸将金子分受入己㉑，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㉒，便来使臣房里取了林冲，监押上路。当日出得城来，离城三十里多路歇了。宋时途路上客店人家，但是㉓公人监押囚人来歇，不要房钱。当下董、薛二人带林冲到客店里歇了一夜。第二日天明起来,打火吃了饮食，投沧州路上来。时遇六月天气，炎暑正热，林冲初吃棒时，倒也无事。次后两三日间，天道盛热，棒疮却发；又是个新吃棒的人，路上一步挨一步，走不动。薛霸道：“好不晓事！此去沧州二千里有余的路，你这般样走，几时得到！”林冲道：“小人在太尉府里折了些便宜㉔，前日方才吃棒，棒疮举发㉕。这般炎热，上下只得担待一步㉖！”董超道：“你自慢慢的走，休听咭咶㉗。”薛霸一路上喃喃呐呐的，口里埋冤叫苦，说道：“却是老爷们晦气，撞着你这个魔头㉘。”看看天色又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里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籴些米来，安排盘馔㉙，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边。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林冲挣的㉚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薛霸便道：“我替你洗。”林冲忙道：“使不得。”薛霸道：“出路人㉛那里计较的许多。”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林冲叫一声：“哎也！”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道：“不消生受㉜！”薛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好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的骂了半夜，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他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㉝，安排打火做饭吃。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薛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朵并索儿㉞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都是燎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㉟走不动，声唤㊱不止。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㊲将起来！”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㊳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路。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声：“阿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只见董超、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㊴。”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林冲道：“上下，做甚么？”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林冲答道：“小人是个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薛霸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缚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㊵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㊶！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㊷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林冲见说，泪如雨下，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董超道：“说甚么闲语！救你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
    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㊸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裰㊹，跨一口戒刀㊺，提着禅杖，轮起来打两个公人。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㊻。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晌，动弹不得。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命，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买刀那日相别之后，洒家忧得你苦㊼。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得你断配㊽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人寻说话’；以此，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洒家也在那店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赚了你脚㊾，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倒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厮两个！”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鸟！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就那里插了戒刀，喝道：“你这两个撮鸟，快搀兄弟，都跟洒家来！”提了禅杖先走。两个公人那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裹，提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驮了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
    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深、冲、超、霸四人入来坐下，唤酒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㊿酒来吃，回[51]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两个公人道：“不敢拜问，师父在那个寺里住持[52]？”智深笑道：“你两个撮鸟，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奈何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两个公人那里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口。林冲问道：“师兄今投那里去？”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两个公人听了，暗暗地道：“苦也！却是坏了我们的勾当！转去时怎回话？”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那里敢扭他？好便骂，不好便打。两个公人不敢高声，只怕和尚发作。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53]，三个跟着车子行着。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鲁智深一路买酒买肉将息林冲。那两个公人也吃。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那两个公人打火做饭。谁敢不依他？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薛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54]里新来了个僧人，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果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舍着[55]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子干净。”董超道：“也说的是。”两个暗商量了，不提。

　　话休絮烦。董超、薛霸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净处了。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智深对林冲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净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56]处可说知，防护之恩，不死当以厚报。”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没多路了，休生歹心！”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接了银子，却待分手，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鸟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智深轮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的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你两个撮鸟，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摆着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自回去了。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晌缩不入去。林冲道：“上下，俺们自去罢。”两个公人道：“好个莽[57]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树。”林冲道：“这个值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未完待续）

无度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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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大闹野猪林——这篇课文是从七十一回本《水浒》的第八、第九回节选的。同本篇有关的故事情节是这样：林冲在东京当禁军教头（守卫京城的军队的教官）。太尉（最高级的武官）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宋、元时代称官家子弟为“衙内”）几次想霸占林冲的妻子，没有达到目的。高俅就叫他的爪牙陆谦、富安设计杀害林冲。先使人卖刀给林冲，然后又传高俅的命令，要林冲把新买的宝刀送给高俅看，以执刀进府行刺的罪名乘机陷害他，把他送交开封府治罪。最后林冲被判决充军沧州（现在河北省沧县）。本篇就从林冲被押解启程讲起。
②防送公人——押送犯人的公差。
③使臣房里寄了监——寄在使臣房里监守着。使臣房，古时候公差临时休息的地方。
④万字头巾——万字花纹的软帽。
⑤身穿领皂纱背子——身上穿着一件黑纱背心。
⑥净袜——白袜子。
⑦按酒——下酒的东西。
⑧底脚——住址。
⑨不敢动问——动问，请问。说“不敢”表示谦逊。
⑩陆虞候——就是陆谦。虞候，本是掌管禁卫的一种武官，后来对大官府里听候差遣或传达命令的人，也叫“虞候”。
⑪领诺——领受答应。
⑫讨纸回状——要一张回报文件（证明解送的犯人已死）。
⑬开封府——指开封的衙门或府尹（知府）。
⑭但——要是。
⑮本人年纪又不高大，如何作得这缘故——意思是说，林冲年纪并不老，如果害死他，是难以捏造理由来回报的（当时的公人害死囚徒，往往拿“途中病死”回报官府了事）。
⑯兜搭——牵连，麻烦。
⑰两程——两站路。
⑱到地了时——到那地方办完这件事的时候。
⑲包办——保证办到。
⑳徒流迁徙的——充军发配的。
㉑分受入已——平分了，装进自己的腰包。
㉒水火棍——公差用来护身的半截红色、半截黑色的木棒。
㉓但是——只要是。
㉔折了些便宜——吃了些亏，折，念shé。
㉕举发——一齐发作。
㉖上下只得担待一步——您只好宽容一些。上下，对人的尊称。
㉗休听咭咶——不要听他（薛霸）咭咭咶咶地说话。咭咶，念jigua。
㉘魔头——难缠的家伙。
㉙盘馔——菜肴。馔，念zhuān。
㉚挣的——挣扎着。
㉛出路人——出门人。
㉜不消生受——不敢劳驾。
㉝面汤——洗脸水。
㉞耳朵并索儿——指草鞋边上的穿绳的鼻儿和绳子。
㉟正——真，实在。
㊱声唤——呻吟，叫疼。
㊲搠——念shuò，戳。
㊳俄延——耽搁。
㊴却行——再走。
㊵自是——原来是。
㊶也是死数——也注定要死。数，命运。
㊷作成——成全。
㊸禅杖——僧人用的拐杖。
㊹直裰——僧人的袍子。裰，念duó。
㊺戒刀——僧人佩带的短刀。
㊻鲁智深——本名鲁达。原是个武官。因为仗义杀人，不得已在五台山出家，取名智深。后来转到东京相国寺看守菜园，就在那里同林冲相识，成为好友，以后为梁山泊好汉之一。
㊼优得你苦——惦记你惦记得好苦。
㊽断配——判决发配。
㊾赚了你脚——哄骗你烫了你的脚。赚，念zuàn。
㊿角——盛酒的器具。
[51]回——转买（向不直接出售的地方购买）。
[52]住持——主持寺务的和尚。这里是指主持寺务的意思。
[53]将息——调养，休息。
[54]廨宇——公舍。廨，念xiè。
[55]舍着——拼着。
[56]泰山——旧社会对岳父的尊称。这里指林冲的岳父张教头。
[57]莽——粗卤勇猛。

——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全日制）《语文》第九册第138页～第148页

（人民教育出版社1960年5月第一版）           

无度不丈夫

托塔李天王

一

    永定河北，从前有个村子叫黄家庄。黄家庄上有个庄稼汉，叫李大良。老人们说，这李大良就是“天将托塔李天王”转下凡的。
    大概是光绪年的时候，这里有个县官，对待百姓要多恶有多恶——要粮要款，抢男霸女，杀个人就象踩个蚂蚁似的！人们都管他叫“活阎王”。
    李大良种地，收成以后，被“活阎王”要净了；种地不行，他就打鱼，打的鱼也被“活阎王”要净了；打鱼不行，他就打铁，打铁挣的钱，还是被“活阎王”要净了！不给不行！一怒之下，李大良闯进衙门，一铁锤打下——“活阎王”的脑袋开了花！他出了气，解了恨。逃出衙门以后，又害怕了——这不是造反了吗！上哪去躲难呀？
    黄家庄东边有一座玉皇庙，是一座很荒凉、很古老的庙。人们都说这庙里“不干净”，谁路过这里都躲着走。
    这时候正是三九天。别管天气多冷，勤俭人总是闲不住的。有个老头，天天鸡叫头遍就起来拾粪。可是怪了——一连好几夜，老头总是见玉皇庙里闪着火光。老头就想：都说这庙里“不干净”，莫不成真闹起鬼怪来了？要真是这样，就杀了他，免得以后吓唬别人！
    这天夜里，老头就拿把切菜刀去了。
    你猜怎着？庙里又闪着火光呢！老头紧握菜刀，悄悄走近，顺庙门缝往里一看哪——庙里点着火，火旁边坐个人，一边烤火，一边拿着把草根子正“喀吱喀吱”地吃呢！
    “哎呀!这不是李大良吗！”老头失口一喊，那人立刻站起，急忙躲在“托塔李天王”的泥象后边去了。
    老头忙拍着庙门叫道：“大良，大良！你开开门！不碍事。是我——常跟你一块种地、打鱼的黄老三！”
    庙门真的“吱呀”开了。
    黄老三知道李大良在这里躲难以后，忙说：“唉！你在这连冻带饿，是会丧命的。快跟我家走吧——趁天还没亮。”
    李大良眼圈一红，落下眼泪说：“三叔哇，如今我是‘罪人’了！到您家去，怕要连累您啊！”
    黄老三心一酸，也泪汪汪汪地说：“大良啊，实不相瞒，你杀了‘活阎王’以后，皇上又派来了接任官；官家到处贴了告示：捉住你的，赏银子一千两，藏着你的，全家斩尽杀绝；衙役三班也到处明察暗访。”
    “是啊！这我更不能跟您家去了！”
    “不碍。你是不知道，自打你杀了‘活阎王’以后，大伙可又称心又解恨呀！官家一出告示，大伙还都暗里替你担心呢！”
    虽是这么说，大良生怕连累了黄老三，仍是不走。黄老三也没法了，怔了怔，一见“托塔李天王”的神象，忽然有了主意。他把主意说给大良以后，又说：“到如今，干也是死，不干也是死，爽的就破盆破摔，放开胆子干吗！这也许挣出一条活路来呢！”
    李大良一听，立刻也有了劲头，就按黄老三的主意做了。
    趁天不亮，黄老三急忙回去，找了一些破锅碎铁，找了炼铁的家什，带了许多吃食，一齐给李大良送了来。白天，李大良吃饱了就睡觉，夜里，他就点火炼铁。一直过了两夜，他才悄悄到黄老三家去了。
    到第三天夜里，玉皇庙就着火了——直直烧到天亮，整个庙堂变成了一堆灰。这可真是新鲜事呀！全村人都跑来看了。就在灰堆里，人们找出了铁塔来。这塔是浑铁①铸成的，有三尺来高，底上还刻着几句话：

李大良，李大良！

玉皇派你镇四方。

送你宝塔当号令，

封你托塔李天王；

哪个不听你的话，

愿杀愿砍理应当！

    大伙一见这宝塔，互相看了看，直点头，纷纷说道：
    “这准是李大良杀了‘活阎王’，给大伙除了害，玉皇见他敢干，才封了他的！”
    “玉皇既下了旨意，看来天地要变了！李大良准也成了神了，——不是封他‘托塔李天王’了吗？”
    “真要是这样，往后咱们可要抬头了！可是李大良上哪去啦？这塔又怎么办？咱们不如找个有经历的老人出了主意吧！”
    “对啦对啦！”
    找谁呢？正找上黄老三。黄老三说：“嘿，这事我也难说。既是玉皇爷封了李大良，准把他叫到天上去受旨了；我看哪，咱就把宝塔还放在这里，等他下界来拿吧。可是这事咱们不能哼哼出去呀！一让官家知道了，准会把塔夺去呀！这么一来，李天王的塔丢了，可不是小事，没见塔上说的明白吗——‘哪个不听你的话，愿杀愿砍理应当！’”
    大伙就按黄老三的话做了。
    谁知就在这天夜里，人们睡得正香，忽然被街上的喊声惊醒了！——“我是托塔李天王！刚从天上下界！快到村中的大场来见我！谁不来——‘愿杀愿砍理应当！’”
    好家伙！人们都穿好衣服到村中央的大场来了。大伙借月光一看——李大良手托宝塔，正在那站着呢！大伙不约而同的跪下就给他磕头：“李天王，李天王，你给我们杀了赃官，还要保佑我们永远不受人欺侮啊！”
    托塔李天王说：“你们都起来！听我说。如今玉皇已派我来管人间，头一样告诉我，咱们都得把辫子剪了！”    说着，他掏出一把剪子，“喀噔”，先剪去自己的辫子。又说：“谁不剪辫子就是抗天——‘愿杀愿砍理应当！’都来剪哪！”
    “抗天比抗皇上罪还大呢!我来剪！”黄老三跳出人群，要过剪子，立刻剪去了辫子。这一来不要紧，大伙涌上去，都把辫子剪了！
    李天王又说：“二一样——咱们不论老少，都结拜成盟兄把弟，谁也不许欺侮谁，要讲义气。不许贪生怕死！咱们这伙人就叫‘义和团’！咱们专门跟官家为仇做对！”
    大伙早就恨死官家了。一听这个，人们一齐跪下就结拜，公推李天王当将领。第二天，李天王就领着弟兄闯进两个村子，抢了两家大财主，拉来大车的元宝和粮食，接着就招兵买马。这两家大财主，皇上给挂过“千顷牌”，县官给挂过匾，对穷人那毒恶的劲头，比官家不在下。义和团一抢了这两家，老百姓乐得直拍巴掌！“托塔李天王”、“义和团”就象风似的传开了！官家要粮要款的人，不敢出城了；明察暗访的衙役三班，也吓跑了！老百姓可直腰了！他们把官家那捉李大良的告示撕个粉碎，都跑来参加义和团了！没几天的工夫，就聚成成千上万的人海！
    择了一个黄道吉日②，黄家庄上插起了义和团的大旗，托塔李天王说：“咱们该动手啦——要把官家一网打尽！往后咱们要挺着腰板过日子！”
    弟兄们把大刀扎枪一举，高声应道：“说干就快！”

    接着就杀猪宰羊祭旗。托塔李天王手托宝塔，骑着大马，打着大旗，领着弟兄，开到县城，“呼拉”就把城给围住了！

(未完待续）

无度不丈夫

    （续）

二

    县官听说闹起了义和团，可吓坏了！他就一边给皇上上本，一边防备。
    托塔李天王围住县城，双方就打了起来，一直打了一个月——城没攻破。这时，义和团的粮饷快用完了。李天王对黄老三说：“三叔，咱们拼到底也要灭了官家！我带一部分人还攻城。您带一部分人去把那恨人的财主佬的财宝抢来当粮饷！”
    “对！”黄老三就领人去了。
    日子不多，黄老三领着弟兄，大车拉着财宝回来了。可是黄老三说：“大良啊，不好了。有洋毛子到中国来了——他们搜宝的搜宝，传教的传教，做买卖的做买卖，对待咱们中国人蛮不讲理！”
    李天王问：“是谁放他们进中国来的？”
    黄老三说：“皇上主管国家大事——准是皇上呗！”
    “皇上把咱们欺压得就够呛了，又放进洋毛子来欺压中国人！先把洋毛子收拾了再说！”
    “对！”
    托塔李天王把宝塔一举，对弟兄们说：“弟兄们！洋毛子又要霸咱们的家园！快跟我去杀呀！”
    “杀呀！”弟兄们拥着李天王就开下来了！这么一来不要紧，洋毛子一碰上义和团，真是老鼠碰上猫一样！洋毛子死的死、逃的逃！抢了中国多少金银财宝，一个没剩——都被义和团夺回来了！一见哪村有教堂，就放火烧光！
    老百姓更乐了，都说托塔李天王是专门下界来给大伙除暴安良的，洋毛子多恶也得服他管！家家都写了“托塔李天王之神位”的牌子供上，早晚三炉香。
    托塔李天王领着弟兄正追杀洋毛子，忽然县官派差人来求见了——说皇上传下圣旨，要李天王领兵马到县城去接旨。
    李天王忙说：“接就去接——看皇上放个什么屁！”
    黄老三记忆说：“大良，这可去不得！咱们还是按咱们的心思办事吧！咱们已口口声声跟官家为仇，去了没有好哇！”
    李天王哈哈大笑道：“三叔，如今官家怕咱们，洋毛子服咱们，咱们有这么之兵马，怕皇上什么？”
    “大良，常言说得好——‘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我看还是不理他好！”
    “三叔，不要紧！皇上要好说好道，什么事都好办；要是不服咱们，就打家伙！”
    黄老三见他不听说劝，只好依他了。
    来到县城以后，城门大开，悬灯结彩，县官亲自出城迎接——这么一来，李天王倒不知怎么好了。他也下了马，跟县官进了城。
    官家杀猪宰羊，大摆酒席，招待李天王和弟兄们。酒席已毕，县官就把皇上的圣旨读给李天王听。圣旨上说：
    李天王能把洋人治服，这是天大的功劳。皇上亲封他为真正的“托塔李天王”。皇上亲赐义和团“黄龙旗”一面。皇上亲给“御发”一车，让弟兄们续上辫子，与官兵合伙，到时候发粮发款，专门杀洋人。
    李天王一听，可喜坏了，大笑道：“原来皇上也服我啦！就按他的办啦！”接着，他就传下号令，拔去义和团的大旗，插上“黄龙旗”，让每个弟兄都领“御发”，梳上辫子。
    黄老三说：“大良啊，当初咱们自已剪去辫子，如今就不能梳；当初咱们自已立的旗，就不能换！我活了七十年了，就没见皇上给咱们一点好，你如今依了他——这不是输了吗？”
    李天王不在意地说：“三叔，这怎能说输？这是皇上服咱们啦！‘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皇上既服，咱的气更正了。您放心，不要紧。有不服的时候，咱就打家伙！”
    黄第三说：“唉！往后看吧。”
    黄老三的话真对。洋毛子又打进中国了。这回哪国的都有，使着洋枪洋炮，人又多，比从前还恶。
    县官忙请来李天王说，“李将军，洋人又找到咱们头上来了！常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已受了‘皇封’，还不该上阵吗？”
    李天王说：“立刻就上阵！不许洋毛子欺压中国人！”
    “对。我看这样吧：你领义和团上阵，官家供给粮饷；留下官兵守城。要是顶不住的时候，官兵立刻去接阵。”
    “就这么办！”
    李天王领着弟兄就迎上洋毛子来了！洋毛子跟官兵打一仗胜一仗，一碰上义和团，可傻眼了。那义和团一个个比虎还猛，生死不怕；李天王指东就上东，指西就奔西——这么多人就跟一个人似的！
    打着打着，洋毛子死的遍地都是！义和团也死了不少。到底洋毛子有洋枪洋炮，占了上风。李天王指挥着弟兄，还是杀，一点也不在乎！越杀人越少，粮饷也完了。
    黄老三说：“大良啊，如今官兵也不出，官家也不送粮饷，大事要坏！咱们快出主意吧！”
    李天王咬牙说：“三叔！咱不能眼看洋毛子在中国横行霸道！不杀光他们，不收兵！”接着，他把宝塔一举，高声喊道：“弟兄们，谁也不许贪生怕死！杀！‘哪个不听我的话，愿杀愿砍理应当！’杀！”
    弟兄们见洋毛子这么恶，也早就气红眼珠了！只要有口气，还是冲上去杀！一直又杀了三天三夜，不见官兵露面，不见官家的粮饷，只剩下了李天王和黄老三了。
    李天王高举宝塔对洋毛子叫道：“你们不用横！我马上去搬官兵，死也不让你们欺侮中国！”说完，他就扯着黄老三搬官兵去了。

(未完待续）

无度不丈夫

(续）

三

    李天王急火火的还没来到县城，半路上正好碰上县官：县官坐着轿，轿左右跟着许多差人，轿后边有十多辆大车，满车装的是金子和银子，许多官兵围护着大车。

    李天王忙说：“三叔，您看！官家可气死人了——到如今他们才发来官兵，才送来粮饷！”
    黄老三一看这情形说：“嘿嘿，这还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县官一见李天王和黄老三，立刻打住轿，对着李天王叫道：“哈——你们来得正好！”
    李天王也怒冲冲地叫道：“你们这帮贪生怕死的东西，为什么到这时候才接应上来！”
    “姓李的，你别做梦啦！一来，你领人造反；二来，你又敢杀洋人，招灾惹祸！到如今，你大败而归，还有什么说的？算计着你们就成不了事，皇上又下了圣旨——来人哪！快把他俩拿下，捆在金银车的后边，一齐送给洋人去求和！”
    李天王一听，真要气炸心肝，举着宝塔就要冲上去！黄老三忙拦住他，痛心地说：“大良啊！这回你看清了吧？”
    “三叔啊！我醒过来了——悔不该当初不听您老人家的良言！唉，三叔，您放开我，让我砸烂这个狗官再说！”
    “大良！只剩咱们孤单单的两个人，你不能这样做了！你——”这时，眼看官兵已涌上来拿人，黄老三一推李天王说：“你快走！留口活气，再聚合弟兄，与洋人和官家誓不两立！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留下给你迎敌！”老头子护着李天王逃进庄稼地以后，他把大刀一举，拦住官兵，杀了一阵，看看要敌不住，他立刻把刀往脖子上一横，笑道：“我宁可死了，不能让你们拿我去给洋毛子献礼！”说完，“吃”的一声响——黄老三自尽了。
    县官瞪瞪眼，只好动身去求和。迎到洋毛子以后，县官作揖磕头，献上大车的金子和银子，只求洋人饶命，怎么着都行。
    洋毛子军官说：“这就行啦。可有一样：你一定要领我们把那个托塔李天王捉住！”
    县官忙说：“遵命遵命——你们就带人随我们去拿吧！”
    县官就引着洋毛子把各村都占了。一没有了义和团，官家又象从前那样凶起来了，再加上洋毛子，两面夹攻，老百姓可遭了大难。这黄家庄是义和团兴起的村子，洋毛子和官兵拿不着李天王，就起来把这村围住；围住以后就放大火烧村子。
    托塔李天王逃走以后，就又来到黄家庄，想再集合人；可是来不及啦！见大火一起，李天王一阵难过，说：“家乡完啦！不能呆啦！”他落下了眼泪，咬咬牙，就手提宝塔，冒着大火冲出村子。
    洋毛子和官家，千想万料，也想不到李天王会从大火里窜出来！李天王冲进围村的洋毛子和官兵群里，举起宝塔连打带砸，就跟砸鸡蛋一样，“叭叭叭”——洋毛子和官兵的脑袋，应声开花！杀出一条血路，李天王急忙钻进庄稼地里去。县官和洋毛子也立刻尾追上来。
    李天王眼看要被追上了！正好前边是块爬豆地，他怀抱宝塔，伏下身子，一滚、两滚、三滚——很快就过了爬豆地。洋毛子和官兵也追进爬豆地，“扑通”——都摔个狗吃屎！
    县官忙对洋毛子军官说：“这豆子地里‘不干净’呀！咱们快绕道追吧。”洋毛子和官兵立刻绕过爬豆地又追了上来。
    李天王眼看又要被追上了！正好眼前是永定河——涨起的河水刚落下去，河边脱出了几丈远的沙滩——他怀抱宝塔，使劲提一口气，紧紧闭住嘴，哈下腰，脚尖点地，“吃吃吃”——燕飞似的窜过沙滩！洋毛子和官兵也大步流星地追上沙滩，“扑吃”——脚都陷进去了！这可怪！越急着往外拔脚，陷得越深，陷得越深，越晃着身子往外拔，就陷得更深了！不一会，陷过胸口，一个个憋得脸发青，七窍冒血，嚎叫着死去了。
    也不敢下去救人，更不敢越过沙滩去追，这时，县官吓坏了，忙对洋毛子军官说：“这人万不能拿了！他真是天将托塔李天王下界呀！咱们要再拿，非得还遭大祸不可！你没见吗？刚才咱们放了大火，火神爷暗里保着他逃出来；刚才过爬豆地，青苗神又暗里保着他逃过去；现在过河滩，龙王又暗里保着他逃过去！他要是凡人，早被咱们活捉啦！”
    这时，李天王站在河边，一手高举宝塔，一手拍着胸脯，对洋毛子和县官喊道：“你们等着吧！我马上就上天去搬兵！等我领来天兵天将，统统把你们杀光！我留口活气，就为的是这个！”说完，他“扑通”跳进河里，举着宝塔，凫着水，不一会就没影子了。
    县官吓得哆嗦起来。洋毛子干瞪瞪眼。他们只好收兵回去了。
    你猜怎么着？日子不多，就出了“神”事了——有一天夜里，衙门四外着了火，连县官带衙门烧了精光；有一天夜里，一个村里的洋毛子只睡了一夜觉，天亮脑袋就没了；有一天夜里，一个村里的洋毛子使的洋枪洋炮，一个也没剩，都没有了；有一天夜里，有几个洋毛子军官被绑在村口树上，嘴里塞着棉花，鼻子被割了去，脸上还刺了字：“托塔李天王，命你们赶快滚出中国！”……吓，“神”事海了去啦！日子不多，洋毛子真吓得滚出中国了！
    这些“神”事就是托塔李天王办的——有许多人会在夜里见他领天兵天将打天上驾云下来，办完了事，到天亮时，又驾云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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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浑铁——纯铁。
    ②黄道吉日——旧社会所谓吉利的日子，是一种迷信的说法。
    ③凫着水——游泳，凫，音fú。

——九年一贯制试用课本（全日制）《语文》第九册第149页～第163页

（人民教育出版社1960年5月第一版）